猥琐者的独白

(一)全凭你们说了算

 

我们比畜牲还畜牲,比禽兽更禽兽。怎么说,我们反正都是猥琐的痞种。

你们不管阴险狡诈到如何无敌,却矢口否认自己如同畜牲,堪比禽兽。

没错,卑鄙是我们的通行证,你们高尚你们越有“文化”,就卑鄙得越高尚,毕竟你们深谙其道:高尚是怀祸藏奸者更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你们是万物之灵,你们说的才算。

 

(二)与狮为敌:恨你逾万年

 

总的而言,我们的体型和重量中等,比兽王狮子净输不止3倍,实力悬殊,而实力又攸关存亡,我们本该惧而远之,可偏偏我们又注定是狮子的主要猎食竞争者,彼此从领地到食谱都大同小异。倘若长久逃离食物链顶层的最暴戾的杀戮,对兽王趋而避之,我们只有死亡和绝灭,这厄运就是物竞天择的道理,却也让你们伪善得更淋漓痛快,潸然泪下地抒发最悲悯的高尚。

所以,我们必须在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中找到突破口,毫不虚怯地为了活命,为了繁衍奋战生死,即使必须极尽卑鄙到变态竞存。

所以,你们有考古学家发现,我们中欧老祖宗逾万年前的窝穴,竟有狮骨;今天,我们的巢穴,也不难找到狮子遗骸……正如狮穴有更多我们的碎屑,证明彼此是往死里啃的世仇!

我们展示如此强韧的战斗力、生命力、繁殖力,即便如此,你们十之八九只知道狮子,敬畏兽王,甚至当之为崇拜的图腾,知道我们的还不及一二,这少数人投予我们的,竟是鄙夷轻蔑的目光。

 

(三)《狂人日记》的“海乙那”

 

1918年,37岁的周树人第一次以 “鲁迅” 之名发表据说是中国第一篇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这篇小说罕有地提到我们:有一种东西叫 “海乙那” 的,眼光和样子都很难看;时常吃死肉,连极大的骨头,都细细嚼烂,咽下肚子去,想起来也教人害怕。 “海乙那”是狼的亲眷,狼是狗的本家。

 

“海乙那”这东西指的就是我们,Hyena溯源自古希腊词汇。

《狂人日記》是魯迅創作的第一個短篇白話文日記體小説,也是中國第一部現代白話小説,寫於1918年4月。

 

忧愤的文豪鞭挞中华历史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他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他于是提到我们:它们是只会吃死肉的,连骨头也嚼烂咽下肚。

 

 (四) 没错,我们就是鬣狗!

 中国文化大革命在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四人帮” 粉碎之后,终于结束十年(1966年–1976年)大浩劫,有位叫“秦牧”的作家1978年发表一篇《鬣狗的风格》杂文,竟然借我们“海乙那”开炮,批判“四人帮”鬣狗跟他們的跟班、爪牙,控诉鬣狗和主子们罄竹难书,既横蛮又愚昧的罪恶。

 

作者秦牧一开篇就提到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所描写的专吃动物死肉和骨头的“海乙那” :“这里面的‘海乙那’,就是鬣狗”。

 

没错,我们就是鬣狗!

 

作者不算严格“考证”过我们,不过,他的确见过我们的同类,所以,较传神地写道: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久负盛名”的动物时大吃一惊,它也是食肉兽,但样子却很猥琐,走起路来一颠一踬,皮毛没有光泽,还隐隐有几块大暗斑。它那个模样儿,就好象刚给人打了一顿,或者刚从什么阴暗的角落里被揪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显得有点狼狈的模样。总之,它是豺狼一类走兽,但比起有点骠悍的豺狼来,样子要猥琐难看一些。

 

 (五)猥琐卑鄙为活命

 

 秦牧的《鬣狗的风格》发表在《人民日报》(当然,文革号角也靠《人民日报》吹响,它更因“政治正确”而推波助澜),跟鲁迅在《新青年》发表的《狂人日记》相隔了整整60年,尽管如此,我们还被当作是狼亲狗戚,而且只是跟在猛兽后吃残食的痞种,并不需费什么力,却同样吃到了肉,亦步亦趋的目的讲穿了只不过是为分一杯羹,舔点人类骨头的碎骨肉屑,就践踏一切原则,在所不惜了……

 

更正确地说,我们是斑鬣狗,鬣狗科下还有条纹鬣狗、棕鬣狗和土狼,他们都得靠边,只有我们斑鬣狗才能跟草原兽王狮子叫板,我们以中等体型的掠食者爬上食物链的顶端,跟一级猛兽拼搏,同样靠猎杀能力来争取生存和繁衍的空间。

 

我们看来一点都不骠悍,样子确像刚给人打了一顿,狼狈得很,还有点窝囊委屈……但是,实境中的斑鬣狗必须跟狮豹竞争掠食,我们什么都吃,活的、死的、新鲜的、腐烂的都全吃,连骨头也咬碎吞吃,骨架子给啃得精光,我们赖以生存的猎杀能力于是更包括了猥琐、污秽、下流、投机、狰狞、残忍、变态……

 

没错,卑鄙是我们的通行证,只是,我们做不到越卑鄙就显得越高尚,猥琐卑鄙纯为活命,尊严和高尚才是你们的专利,如此而已。

 

 

23-08-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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