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战国一些事(下):狼之天下,何以秦国通吃?

法家在战国高歌猛进,时代来到这里,旧社会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崩解了,法家很激进,不为道德高调纠葛,方方面面把礼教的含量挤得更稀更少。

这是时代的发展进程,是华夏文明的一次调整,表面上并没直接受到外来蛮夷文化的大冲击,但有两个大国──楚和秦的骨子里都带有蛮夷文化的基因!

楚和秦的骨子里都带有蛮夷文化的基因!

更早期时,周朝礼乐制度及相关规范并没深透根植在楚和秦的身上,匮乏中原华夏文明的它们被排挤,被歧视为蛮夷之地。

●●●●国力强大才是最强狼嗥● ●●●

先说楚国──

楚人的祖先是中原苗正根红的华夏人,可他们南迁的楚地却是极不文明的蛮荒,南蛮之地说不上有文化底蕴,是少数民族(土著)的游牧部落社会,经历几百年的生活交融,形成自树一帜的楚文化。

中原人鄙视楚人作荆蛮、苗蛮族,楚文化不在中原文明同温层内,楚之社会风俗及楚人性格跟中原格格不入,于是被叫蛮夷……可当它强到跟晋国争霸百年,楚国非常争气地崛为春秋一霸,以政治势力夺过话语权,才不再遭受排斥,不必再负气地自我标榜“我蛮夷也!”

当一向把血统纯正、文明优越当作政治正确的中原列国向强楚低头时,歧视链才被摒弃,所谓的中原华夏文化事实上也跟楚国的蛮夷文化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过程是实力的踫撞。

雄了霸了说才算,不是什么中原正统性或优越感或歧视链能转移的。

这说明国力之强大才是硬道理,才是最强音……周代食古不化的礼乐文化自然受到冲击和动摇。

●●●●畜性→兽性的基因变异● ●●●

秦国先人的部落迁至西垂地区,西方各少数民族被称作戎人,那里拥有许多戎狄部落和小国,直到秦国第9位国君秦穆公成为春秋五霸之一时,还存在着“西戎八国”;秦穆公就是在降服“西戎八国”的同时放眼争霸中原。

秦之民风彪悍,甚缺礼乐文化之传统,所以,中原诸侯国也看不起秦国,当秦是蛮夷之邦,归秦人为异类,是什么秦夷、戎狄,列国召集国际会议,秦国连会员籍都没有,一直到它强盛到连中原列强都顾忌它,不得不重视它的存在,秦方有天下的话语权!

同样的,如狼似虎,拥有“蛮夷基因”的秦国文化跟中原核心文化交媾,也在一定程度上鬆动了周代的礼乐文化。儘管很多国家在背后还是把秦国称作“蛮夷”,主要是因为战国中后期,它真的如狼似虎。

讲楚、秦这事是为了说明政治实力一直以来才是他妈的硬道理,文化基因也在融合的过程中一直在变异,至于它是“政治正确”还是“政治不正确”,那要雄了霸了说才算,不是什么中原正统性或优越感或歧视链能转移的。

这现实促成畜性→兽性的基因变异,尤其是在旧秩序礼崩乐坏的过程……久远的旧秩序崩坏经历长时期,多阶段的演化过程──

●●●●兴亡悬在断崖峭壁● ●●●

早在春秋时期,把齐桓公辅佐成为首霸的“华夏第一相”管仲深谱儒家学说,却是位法家“先驱”,管仲变法是礼法并用。

总的来说,孔老夫子对管仲是相当肯定的,但也有牢骚,批评管仲不按礼办事 ──“若管仲懂得礼数,那还有谁搞不懂?!”

战国天王级的改革家李悝、吴起、商鞅、申不害、韩非子都走法家路线变法,他们可不满口礼教。除了韩非子,其他人都有变法平台,使法家韬略跟政治权力得以配置,故能实践。韩非子虽是韩国王族,但韩王拒绝他的变法大计,他只好著作出书,提出法家必须做到法、术、势三者并重,被誉为“集大成者”。

诸子百家争鸣,法家在战国高歌猛进。

法家套用在权力倾轧上,最讲究实力才是生存之道,而且要求速效,被视为崇尚黩武,偏向军国主义路线,特点就是很狼性!

李悝带头为魏国变法,魏国崛起,这对吴起、商鞅等人的影响极大,连“耕”与“战”都衔接为一,民生经济跟杀戮建功环环相扣!

战国是国与国之间决定兴衰存亡的厮杀场,也是诸侯国间的国力大比拼,牛一点的说法就是要向大时代宣战,兴亡悬在断崖峭壁的时代。

这背景下,羊性不得不变成狼性,谁不狩猎就是猎物,谁拿不出饵料就成了别人的饵料,险势之下,要征服,要生存,畜性必然变异为兽性。

●●●●狼的天下,偏要咩咩● ●●●

变法改革于是见证从畜性→兽性的基因变异;这毕竟是狼的天下,是狼行天下……战国走上“霸道”,不过,还是有奇葩的例外──拒绝创新变异,保持 “王道”的尊贵,以立足道德仁政的制高点自我感觉良好!

它就是东北方一隅的燕国,这古老小国还真的独善其身,它有的是道德与仁义,还加上屈原的“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不论是哪一国的国君,手上都有政权,可最考验政权的是国力,没有国力的政权很虚,连国君的命也轻如鸿毛;屈原在世时,他的国君楚怀王就被拘留在秦国当人质,太子熊横(后来的楚襄王)则在齐国当人质。

形势骤变,凶险迭生,燕国却还活得很舒适,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活法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找死!

燕哙作出一个足以吓死人的决定,宣布把王位禅让给丞相子之,还向子之下跪,自己屈当臣下……

到了第38任国君燕哙的时候,燕之形势危如累卵,跟它接壤的齐、赵国一直在扩张膨胀……燕国整十座城池都被强齐攻占,燕哙被逼到窒息的死角,眼看前面就是死路一条,燕哙竟然作出一个足以吓死人的决定,宣布把王位禅让给丞相子之,还向子之下跪,自己屈当臣下……

这齣闹剧明明是燕王被佞臣的谗言所催眠,你魏王太清高,满口仁义道德,一心想彷傚古之尧舜,既然想成为“君之圣贤”想疯了,如此沉迷于追求贤名,要永垂青史,那佞臣团伙就把你当成肥羊来道德绑架,以阴谋来蒙骗你的天真,从此燕国君臣失伦。

这个“假魏王”子之既无德,又无能,当上魏王简直是沐猴而冠, 3年后,燕国大乱,燕太子姬平在军方支持下引爆内乱,而且还暗中向齐国寻求外援。內亂並沒成功幹掉子之,反而是太子和將軍之間的內訌,倒戈相向,整个国家乱七八糟……

齐军真的来了,不是来支援,而是長驱直入地来攻城掠地,占领燕国,真假燕王都被干掉,50天内就把整个燕国摆平,不只强占,还鱼肉燕民,夺取了大批宝物,宗庙宫室也不放过。

两年后,在各诸侯国发挥制衡影响之下,赵、韩拥立燕之新王继位。這位燕昭王先招贤,苦苦以超过20年励精图治才让燕国重新站起来了,也是时候报血海深仇了,燕跟赵、魏、韩、楚联军讨伐齐国,连攻下齐国70多座城池,铲得齐国只剩两座城池,眼看亡国就只有最后一里路,突然来个急转弯,不再“霸道”,只围不伐,燕昭王重归 “王道”。

燕昭王一死,来了一个昏庸的燕惠王,所有夺自齐国的城池都瞬间全被抢回去,燕国又走回挨打的老路,孱弱到只剩下“王道”。

燕国难得一见的风光只维持6年左右,燕昭王一死,来了一个昏庸的燕惠王,是羊是狼自己都搞不清楚,所有夺自齐国的城池都瞬间全被抢回去,燕国又走回挨打的老路,孱弱到只剩下“王道”。

●●●●博弈是一场长久的接力赛● ●●●

燕国花了四份之一个世纪来砥砺磨坚,才能有一次光荣的蜕变,展示出狼性,關鍵在燕昭王看清大环境势态的演变, 打造和带领文韬武略的卓越团队,把国力强化,使政权扎实──没有这样的底气,就不可能发出狼嗥,只能咩咩。

反观秦国就是不一样──

秦国超级厉害的国君在秦穆公之后,就是秦孝公;秦孝公重用商鞅变法,重要的是,他颠覆与取代了战国初期的首雄魏国,把秦国打造成一流人才的荟萃磁场,于是张仪、范雎也像商鞅那样,从魏国投向秦国,其他天下人才也四面八方涌至,被秦所网罗。

换句话说,秦国淘空魏国的第一流人才,使魏国沦为二三流的国家。

没有底气,就不可能发出狼嗥,只能咩咩。

这是接力战役,多厉害的一流国君由多阿斗的后来者继位,就沦为二三流的国家,列国都难以跨过这个坎,有者保持狼性,但是相对而言,人家比你更狼……有者没自知之明,以为狼嗥,事实上是咩咩声,祸国殃民,国家在不自觉中已经发生狼性→羊性的实质变异!

检验秦国,它所以不一样更是因为人才政策较能持久,从第25位国君秦孝公到第31位统一天下的秦始皇,过程中的国君虽非个个标青,但保持一定的平均水平,更重要的是,秦国沿袭商鞅变法的政治制度,而且还能招揽能臣,在原有基础上变革改进。

秦孝公之前,秦国经历一段饱受屈辱的衰落岁月,“泱泱大秦,竟不及于晋一魏氏之族”,被魏文侯欺压得非常凄惨;到了秦孝公任用商鞅彻底变法之后,秦国又爆发了它的战斗力,反过来屡将魏国打败……

魏文侯的儿子魏武侯很不错,孙子魏惠王让国家强极而衰,他靠上两任君主的政绩遗产来展示“强极”,由于在位长达52年,又是二三流的货色,说他黔驴技穷并不过份,单单是鬼谷子徒弟孙膑从他眼皮底下自魏国逃奔到齐国后,就围魏救赵,最后还在马陵之战中把魏国大将庞涓逼死,歼灭魏军十万人,从此轮到齐国称雄,魏国再也没有雄风了。

在狼的天下,秦国事实上不只是狼,而被六国当作是虎狼之国,秦比狼还狼,否则怎能连灭六国?!

秦孝公的儿子秦惠王、孙子秦武王都有识人驭人的本领,不只进一步吞噬三晋的势力,而且,强有力地向中原侵略;之后的秦昭王在位56年,器重像投奔自魏国那样的名臣范雎,远交近攻,不断开疆夺土,扩张版图……秦昭王尤其让楚国蒙受丧权辱国的灾难,楚大夫屈原就是在这时段投江身殉楚国!

屈原劝谏过楚怀王,别赴秦之邀约,秦国是虎狼之国,楚王不听,至死沦为被秦所拘的人质。

在狼的天下,秦国事实上不只是狼,而被六国当作是虎狼之国,秦比狼还狼,否则怎能连灭六国?!

14-04-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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