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与忧心(下) 之经济篇: 拴政治得失 躍不出高度

马哈迪1991年倡导的《2020年宏愿》被他的希盟政府提前在上个月(10月)5日下判:这宏愿不可能实现了!

实践了二三十年,时间不能说是一晃而过,没有刨根究底,并无解剖报告,草草跳过检验,马哈迪在同一天另推《2030年共享繁荣愿景》新配套,把他曾经最绚丽的宏愿之触礁归咎于“前朝政府”失策失当、贪渎腐败,连累全民再走10年,方能向“共享繁荣”的愿景叩门。

(一)不只不达标,是更不达标

他同时悻然承认,1970年出台至今,落实了将近半个世纪的《新经济政策》规定土著拥有至少30%企业股权的目标也尚未达成,土著经济鸿沟问题无法解决,这个毒瘤已化脓,必须立刻清除,“身为医生,我的看法是,须切除毒瘤才能治好病”。

马哈迪接着在本月(11月)上旬接受澳洲媒体访问时说得更“忧伤”,对于自己无法在政治生涯里拉近种族鸿沟深表遗憾,并指他无法确保“大马所有种族享有平等的机会”。

《新经济政策》不只不达标,而是更不达标,“马来人和华人间的鸿沟依然非常大,我耗费很多心力在扶植马来人,希望他们不落后华人太多……但我失败了,我必须说,马来人本身没有对我们做出的努力作出回应” 。

他指出,根据 2011年国家的企业持股份额资料,当时土著持股23.4%,非土著34.8%,外国人只有37.2%;截至2015年,土著股权份额已跌至16.2%,非土著跌至30.7%,外国人持股份额则提高至45.3%,外国人持有股权份额增加的趋势也令人担忧。

(二)马爷感叹: “但我失败了……” 

从马哈迪连串不达标的遗憾来解读,在经济上,穷其漫长又奇葩的政治生涯,他的“马哈迪主义”委实败相毕露(他的确感叹“但我失败了”),他形容土著经济鸿沟问题无法解决“这个毒瘤已化脓,必须立刻清除……身为医生,我的看法是,须切除毒瘤才能治好病”。

耗费很多心力扶植马来族群却事与愿违,套用马哈迪自己的话解释,是因为马来族裔没有回应、回应不正确、没善用给予他们的机会。

马哈迪看到的是毒瘤化脓,必须切瘤才能治病──这让我想起鲁迅,这位中国近代文学大师1904年前往日本仙台是进医学专门学校读医的,那是他要济世救人的第一志愿;两年后,他放弃学医,改在东京研究文艺,立志投身国民性思想启蒙与革命。

 

(三)鲁迅弃医:根本原因在精神思想

在一次“看电影事件”,他从日俄战争期间,日军杀中国人的镜头中敏感地意识到中国人的愚昧无知出在国民精神上的麻木,这是比身体上的病疾更为可怕的劣根,这劣根才是顽疾,得医治的是精神思想,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思想——于是,他决定要利用文学的力量改变中国的国民性,也就是思想启蒙与革命。

恕我直言,马哈迪看到的可能只是毒瘤的表象,这个也许他早就看到了,只不过现在是毒瘤化脓, “须切除毒瘤才能治好病”……

凭“马哈迪主义”向来跟政治得失考量綑绑在一起的侷限,它飞跃不起来,缺了高度,结果连人民全都被束缚及压低了。

看到毒瘤的表象能确定是顽疾的根本症结所在吗?

(四)敦达因都不确定,那谁了解?

敦达因是马哈迪1984 to 1991年的财政部长,向来被视为极具影响力的马哈迪心腹智囊,509后还出任过国家精英顾问团主席,他竟然在日前公开表示,他都不确定《新经济政策》为什么规定土著拥有至少30%企业股权,也不晓得土著30%企业股权从何而来,又怎么产生……

“《新经济政策》的初衷应该是要大家生活过得好,有不错的收入;如果有人还认为土著30%企业股权是值得依赖的固打,那其实不是值得骄傲的事。”

如果连敦达因都不确定,不晓得,请问还有多少人是更确定,能更清楚的?阿兹敏、林冠英吗?

我为什么说马哈迪自己也可能只看到毒瘤的表象,因为真相一紧紧綑绑着种族与民粹意识政治的得失,走不出作茧自缚的思维,窥豹一斑,如何看得准肿瘤之所在?

 

(五)綑绑政治  鱼与熊掌

 

国际社会衡量贫富的标准很讲究以基尼系数来判断社会收入分配的平均程度,还有恩格尔系数、人均GDP等,把政策重心过度集中在种族所有权的重新分配只能是特殊时期的暂时性措施,不能不设期限,而且,必须多管齐下,抵销它对经济发展及生产效率的负面牵制,减轻它遏制经济自然运作的干预和阻挠,与此同时,必须儘量避免让它对其他族群造成诸多不公和歧视,扼杀各族儘量参与加大经济蛋糕的资源配置机会。

重新分配拥有权的前提应该是要合理,而且因为政权的直接干预,政策操控很容易造成权贵集团与朋党剥夺资源和优惠,资源错配对经济发展和生产效益绝对是阻挠,也是病瘤所在。如果考虑到这些丛生久矣的流弊,我们可以理解马哈迪为何抨击宏愿不达标是因“前朝政府”失策失当、贪渎腐败,而且有关族群滥用机会……

问题是马哈迪政权并没有改弦易辙的政治意志力,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而今土团党很不济,马哈迪更跟时间竞跑,一头栽进权力政治的倾轧中。

马哈迪既深信达尔文《进化论》的丛林法则,也从不怀疑“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在个人政治权谋上一向来坚持不懈,百折不挠,就是要制服竞争对手,做强做大,那为什么在他在实践其宏愿与政策上却跟培养、开发、提升竞争力基本原则不能协调呢?是不是因为担心利益的严重折损,政权巩固不了?是不是鱼和熊掌?

(六)解读与忧心  总结与期许

 

巫统主导60年的政权及其政策对土著跟华人的经济结构是有影响的,马来西亚最高收入的20%群体中,土著家庭占53.81%,华裔家庭占37.05%,可是,在土著社会,它的低入息阶层(B40)却超出40%,高达到44.7%,說明土著社會的貧富極化更顯嚴重,巫裔族群的社會階級業已形成,政治催眠乃靠主打种族和宗教意识将之遮屏。

我们必须要相信马来西亚不能自我设计“挑花源”,因为它压根底儿就不存在,土著社会和华社在残酷的现实中,命运相连,必须在竞争中合作,在合作中竞争,共同适当配置资源提高生产,创造整个经济生态体系的价值,以取得“共享繁荣”的最大收益。

做到这点,蛋糕有擴大,高收入及中层阶级都更有能力扶穷济贫。

我们需要拥有竞争力面向世界,跟世界蜕变接轨,没有竞争力的土著社会对华社不是好事,同理,一个已经丧失竞争力的华社也必然形成土著社会的累赘,国家前进的绊脚石。

我们必须要相信开放共赢,维护公平的市场竞争,体现经济包容,加大深度互动与融合,这绝对不是零和博弈──眼下发展的推动力和最终趋向并不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係,而是“非零和”的合作互利关係。

从重大政策上先解开种族政治的紧箍咒,鬆绑是马来西亚走出马哈迪主义与困境的最重要一步。

30-11-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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