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大手，必然推动世界继续快转，而我们最高速的运转可以去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只是在内心深处保留着那些珍贵的阅报身影，提醒着我曾经有个从容的岁月，在不远的过去，大家很温暖的生活着。

 

咖啡店一角，那男子翘起二郎腿，正专心的在阅报。桌面搁着的杯子，还有一个用来盛半生熟蛋的小碟、酱油胡椒粉罐等都被推到桌子边缘，挪出的空间让给报纸。周日的咖啡店喧闹一片，他身在喧闹之中却不为所扰，眼睛游移在报纸上，看得很仔细，良久才翻到下一页。

 

我在一旁看着他，心里翻涌着莫名感触。这在过去是多么寻常的画面，如今却稀缺而难得。电子媒体的崛起，击垮了许多传统纸媒，没垮的，有者也选择停印纸刊，裁减员工，在网络世界苦寻出路。

 

阅报这种姿势，是数百年的老姿势。漫长岁月有多少人，在晨光乍现时，安静的翻阅报纸，从字里行间冷眼观看世界的喧嚣。读完报纸，那一天才正式开始，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去。如果说纸媒逐渐成为稀缺，阅报的人逐渐成为稀缺，能够这样片刻缓慢安静地解读世界也是一种稀缺。

 

阅报是很有仪式感的动作，当你手握报纸，或者需要动手翻动报纸时，你很难再做其他什么事。于是你和报纸面对面，可以跳跃式的只看标题，有兴趣的新闻才细读，还可以读读副刊或者小说，严肃的轻松的尽在一份报纸内。读着就入迷了，入迷时就不闻旁边的声音了，当世界在报纸面前静下来，你可以一边读一边思考很多事情。

 

在影像充斥的新媒体，资讯到处炸过来，在社交平台上还有很多读者的意见与争执，我们被迫看更多讯息，而且讯息来得太快，前后之间没有空间让你转圜、消化和思考，恍惚间世事也就几番新了。

 

走笔至此，想起20年前吧，网络兴起之初也是新媒体冒芽的阶段，当时看着雅虎和国外的新闻网站——虽然功能不能与今日之同类网站相提并论，但我们连线上网时是兴奋的，也为即将出现的新时代而殷殷期盼。

 

当时还有手机短讯、电子邮件、数码相机也在起步，我们于是做如是预测——当这些新科技提升与结合后，生活将变得更为方便，不再需要为了办事而东奔西跑，只需指尖轻轻按下几个键，事情就轻松解决。

 

如今看来，我们猜对了一半，但我们并没有因为便利而轻松下来。网络加快了世界的节奏，从前一天只办一两件事，现在是一分钟就要办一两件事。我猜测一定是有闲不下来的人，发现事情太快办好而百无聊赖，于是利用闲暇继续办更多的事，迫使旁人也要跟着处理事情，地球因此转得更快。

 

急躁成为主旋律，从容和淡定也就难以培养。我想起读过的一篇文章，内容说的是美国人早年并不吃麦当劳和肯德基，是1970年代的社会与经济飞速发展导致人们变得越来越忙，连吃饭的时间也不够，才衍生出速食文化。古语云：欲速则不达，而美国式的速食文化竟出口到全世界，成为赚大钱的生意，同时引发很多健康问题。世事之讽刺，莫过于此。

 

无形的大手，必然推动世界继续快转，而我们最高速的运转可以去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只是在内心深处保留着那些珍贵的阅报身影，提醒着我曾经有个从容的岁月，在不远的过去，大家很温暖的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