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紧箍咒・走出前朝路:敦马变不变?(下)

(三)尝试真改制度,缝隙会穿透亮光

谁不响往一个被真正贯彻“我是马来西亚人”的“新马来西亚”?

因为响往,多数人民作出509抉择;因为寄以厚望,大家更显殷切要看到敦马展示他启动“根本性改变”的意志。有了他的开始,才有新的路子,也有希望承前启后的延续,否则,连“新马来西亚” 的雏型与基本构图都看不到,要如何“适从”林吉祥所说的“新马来西亚的伟大构想需要10至20年才能完成”?

摆脱种族执政的思维才是新政带来革新的“政改之母”,只有诚挚释放出解除种族政治紧箍咒的善意,哪怕是制度化改变的初步、但认真的尝试,都可能带来穿透缝隙的亮光。

紧箍咒一日不解除,大前提不变,其他非制度化,而是个案式的俗成行为即使有一点点调整或变化,委实也没什么值得忘形地歌功颂德、大书特书的……尤其是对敦马而言,如果政纲的大前提和主骨干保持不变的话,还足以教人连井绳都怕。

第一任首相,也就是国父东姑阿都拉曼曾经讲述过1969年,44岁的敦马发表一封公开信把513暴乱归罪于他(东姑阿都拉曼)太亲华人……使马来族群、政府公务员和马来裔军警都仇视他,目的就是要逼他下台,改变政府行政。

敦马其实在1969年的大选中被击败,对华裔选民不支持巫统也气恼……在向东姑阿都拉曼公开发信责难,要逼首相下台后,敦马被驱逐出巫统,也是在这期间,敦马完成他那本被禁到自己出任首相的著作《马来人的困境》……

(四)历史有那么重要吗?

儘管东姑阿都拉曼下台3年后,纳吉的老爸敦拉昔首相就把敦马带回巫统,接着在党政中都扶摇直上,不过,在敦拉昔和胡申翁担任首相的那些年,作者敦马儘管位高权重,《马来人的困境》依然是一本禁书,直到1981年,马来西亚进入了马哈迪时代。

这些都是历史──历史有那么重要吗?

敦马和夫人西蒂哈斯玛都是医生,医生看病一开始除了让病人陈述当下的症状,以判断疾病性质外,一   般上,要了解病人的病历,可见过去的病史很重要,病人若拿出长时间来的病历本会更好……医生也要知道病人服食着哪些药物,过去是否曾对某些药物敏感……很多有遗传性的病症,医生甚至需要了解求诊者的父母、兄弟姐妹是否是患者或曾经得过该病及可能相关的病症。

企图对症下药、救死扶伤,病人自己和至亲的病史对医生而言,至关重要,要为今天的时局把脉,要探索形势走向,通往明天,瞎子摸象,切割历史是愚蠢的,这么一来,容易陷入迷阵走失,容易碰撞,容易摔跌得焦头烂额。

唾弃了前朝,的确需要牢记前朝走过的路,逾60年的统治经过什么历程,所犯的错误不能从集体记忆中抹掉……千万不要选择性地牢记和遗忘,只有不忘前朝历史,才能对新政于权力到手后,更加警惕。

且允许我回述自己在新闻工作上的一段经历,一起“认识”当年的敦马──

敦马1981年第一次出任首相,开始他22年又107天的马哈迪政权统治。那一年他决定做一件事,就是把东、西马的时间统一,12月31日当晚11时30分,大马半岛把钟錶全调快半个小时,跟原本快西马30分钟的东马时间统一,从1982年元旦的第一秒开始,马来西亚再也没有半句钟的时差。

他接下来落力倡导一个叫国家统合的运动(National Integration),要让东、西马同胞消弭差异感,融合成一体……开始时,力度相当,的确振奋人心,各方面,包括民办媒体都被邀请参与,扮演各自角色。

可讽的是,1985年沙巴选举政局巨变,哈里士沙历领导的沙巴人民党政权被卡达山领袖拜林吉丁岸为首的团结党击垮,之后,演变成种族、宗教情绪对峙……

1986年,拜林吉丁岸被逼宣布闪电再选,更为巩固的团结党政权被目为代表沙巴本土主义,带有浓浓的种族和宗教色彩,团结党即使投入了国阵,敦马并不手软,致使沙巴本土政治情绪越被压制就越狂飚……这对抗持续多年,后来赤裸裸地演变成非常难看的肉博战,跟国家统合的旨意背道而驰。

事实说明,只要把种族和宗教对准为聚焦点,政治紧箍咒还是最见效的,民主都得靠边站。

 

)拜託,怎还是马哈迪臼窠?

总之,在之前那红红火火的国家统合运动下,1984年我受官方安排飞吉隆坡在默迪卡广场实地採访8月31日国庆盛典。在隆期间,也採访一个由敦马出席的马来西亚中华工商联合会(马来西亚中华总商会或中总的前身)场面,敦马跟会长黄文彬关係密切,之前,曾向政府提呈了“朝向更快速经济成长及加强全民团结”的备忘录,对新经济政策的弱点和偏差有具体建议。

印象非常深刻,敦马致词时特别强调实施新经济政策的必要性,阐释的理由包括避免华人富有,马来裔同胞贫穷落后的贫富鸿沟继续加大到演变成种族冲突……一旦513再发生,华人首当其冲,财富难保,甚至打回原形,所付出的代价远比配合政府扶持马来族群与其他土著在经济上改进翻身来得更大。

当时59岁的首相要华裔感恩,也必须牢记,种族和谐只有在贫富差距受控制的情况下才能臻至,否则,如危于累卵,朝不保夕……儘管政府扶持马来族,但是,它也証明给予华人致富的机会,不少华人崛为富豪就是实例,这点不只应该被激赏,还要诚心地配合政府扶助马来族群……

34年过去了,今天,93岁的敦马被期许引领新政府真正贯彻 “我是马来西亚人” 的 “新马来西亚” ……可是,你我近乎没法区分他34年前所剖析的核心思维跟近期重複阐明的有何差别。这只能说明存在一个不变的事实,就是紧箍咒!!

紧箍咒照旧,大前提不变,撵走了国阵、巫统,换来希盟、土团,可一踫触到治国核心理念及政纲路线的问题,敦马的统治逻辑依然文风不动。

509再上台才5个月,我们“新马来西亚” 首相近期从吉隆坡重複发表到伦敦的 “大马华人有钱论” 跟34年前同出一辙,走不出马哈迪臼窠(国产车臼窠),在在说明敦马这一套思路没拐过弯,即使他曾负责领导实施马来西亚新经济政策的时间最久,而且今天还由他引领着。

 

(六)变不变:还在兜兜转转

513事件后在1970年实行的新经济政策,宗旨从没引起华裔的争议或挑战,但是,扶持政策是否劫甲救乙,执行上是否偏差走样……问题的根源本来就不在于 “大马华人有钱” ,关键乃在 “贫富差异” ,怎么样使扶持助弱的政策剑及履及,最有效地普及与实惠大多数需要扶持的国民同胞,特别是土著才是天大的命题。

巫统政权失守恰恰就是跟马来民族选票严重分化息息相关,这跟民族社会本身的“贫富差异”关係非常大。对很多城市及市郊区的半岛马来裔同胞,他们把巫统当作是一个属于其他阶级马来人的政党,他们对巫统有一个强烈认知,它是照顾特权阶级的政党,不属于我们……很明显的,阶级意识已经超越了他们对“巫统才是保护伞”的传统认知,即使种族和宗教仍然是重要考量,他们还有巫统之外的选择。

令人不解,政策在执行上明明也于马来社会製造了一个金字塔顶端的富裕阶级,自己族群内的阶级矛盾也明显在冲击,贫富鸿沟摆明存在着,为何被简单化?仍被华巫二分化来以偏概全呢?中间难道就找不到一条能让各族共赢的新路子吗?即使需要走它10年至20年才真正共荣,也必须要设法跨出历史的一大步。

否则的话,硬要说在大方向、大前提上都已经大有改变,一切正朝向“新马来西亚”挺进── 对不起,别忽悠了,我还真的收不到,这一类的宣传词藻听来甚为戏谑……恕我直言:只要紧箍咒不被解除,兜兜转转,依然难以走出前朝那条路。

也许我们更应该对国父东姑都拉曼的一句话深切省思:

如果期望我们的马来西亚依我们所愿,保持和平、共同深爱的好国家,我们就必须坚决,而且不容鬆懈 ,儘管跋涉当下或未来的险境,我们拥有过往的经历可指引。

 

2018年10月7日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