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鄉》

故鄉,妳是一口涸竭的名字,每一次含著沙塵赴約,我也僅能掬取雙親的慈顏解渴。


太多的苦難將妳犁過,妳的肌膚已經是那麼龜裂了,龜裂成我的傷,而我的傷卻要餐風飲露,卻還要在一個無簷的異域靜靜腐爛,靜靜淌血。


祗是,祗是將世路走累了,妳胸脯的夜卻還是比誰都溫柔,讓我躺下,讓我投宿,讓我在弟妹的鼾聲中,尋回第一面失去的鏡子。

常教我想起,故鄉,妳常教我想起妳的歷史妳的傳奇妳的青春都是那麼黃澄澄的───且說那年,一批南來的少年醉醺醺地攬腰走過,妳的夜也排列成行地晝亮著,沸 騰著從食攤燒起的濃煙和肉香,那喧嚷竟遙傳數里,如同旱龍的哭泣,那時,連浣衣婦亦能漏夜洗出金子來……還有很多很多,還有連夜推舟起義去……都是那麼黃 澄澄的,像扉童時的陽光。

祗是故鄉,妳已經是一口涸竭的名字,當棲枝已殘敗,當金穴已沒頂,妳母性的臂肢已經停歇不了每一雙羽豐的翅,妳在淚眼中看著受傷的飛渡,妳自己卻已經比誰都受傷了。

只有等到除夕,等到將寺廟將門簷的燈籠也懸亮時,妳終於將歸途引亮,引回到每張團圓桌。

可是,可是呀故鄉,總是有幾家的碗筷還要焦慮地等著,焦慮地等著被遺忘的歸期和那些已經歸不了的鞋隻。

故鄉,太多亂石堆壓著妳我,堆壓成傷的包袱,故鄉,這是妳的不幸抑或是屬於我的?當歸如赴約,赴約為歸時,妳說,我的磚何在?妳說,我的瓦又何在?而我愛人的鴛鴦枕呢,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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