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元朝那些事》 蒙古人像一勺盐,汉族才是大海洋

必烈带领蒙古统治中国,所建立的皇朝是一个外来民族入侵,进而统治另一个民族的政权,若非他把帝国首都从蒙古迁到北京,这根本就无异于殖民地统治。

忽必烈要在中原建千秋大业,大汗皇帝志在长治天下。拥有当时全世界最大帝国版图在手,他选择了巍巍华夏。

这也是一个少数民族统治另一个庞大民族的历史阶段。种族政治是这历史的符号,是统治手段,但也变成反噬的幽灵。

因为如此,「汉」字从不间歇地引发蒙古统治阶层意识形态之争,成为忽必烈为长治奠基的羁绊,设下无法跨越的侷限。种族政治也在无形中化作征服中原之后的诅咒,毕竟蒙古人口像一勺盐,汉族才是大海洋!

忽必烈带领蒙古统治中国,所建立的皇朝是一个外来民族 入侵,进而统治另一个民族的政权。

忽必烈更面对一个没人能克服的大问题,就是汉地人口近亿,而全部蒙古血统的人加起来,只有百万,还要派到各亚欧大陆的不同角落去。根据记载,元朝被朱元璋所灭时,在汉地的蒙古人还不上60万。

在人口完全不成比例的悬殊情况下,诉诸种族统治手段,代价和报应都一样惨重。忽必烈即使比谁都清晰明白,但他没有选择。

他1271年宣布建立元朝,蒙古国大汗顿时摇身一变,成了大元皇帝。1272年,他把首都从蒙古开平府迁到北京(大都)。这个根据宏观形势和全局部署所作的重大决定,等于是给如日正中的大蒙古帝国打脸,「思大有为于天下」的忽必烈这个时候公告天下:朕居此以临天下!

但是,看历史还得看懂忽必烈的无奈,他面对部分蒙古宗族集团、贵族和代表正统势力的抵制与对抗,他必须跟蒙古守旧派、顽固派对着干,跟分离军力交战,漠北政治一方面牵扯着他那根敏感的民族神经线,另一方面,中原反元的民族情绪暗流汹涌,不时闹起义。最要命的是,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蒙古族人可迁徙中原替他平衡悬殊的种族人口比例,在这现实之下,太多下面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想做就做得了。

不论是在漠北还是中原,蒙古人之间分裂成守旧派与崇汉派总在冲突,这无疑也牵制忽必烈對汉法、汉制政策路线的收放尺度,深钜影响他落实的力度。

忽必烈拥有当时全世界最大帝国版图在手,他选择了巍巍华夏。

话说忽必烈的老子共有11个儿子,跟他同母的4名。第四任蒙古国大汗蒙哥是他三哥,是同一娘胎的大哥,他第二,不过,总排行榜,是老四。

忽必烈很能打仗,奉蒙哥之命灭了大理国,把云南纳入蒙古统治版图,接着是跟南宋死磕,攻打「飘扬着重文轻武气息,一味偏安纤弱,不思洗雪靖康之耻,偏离了乾道的刚健,久已养成虚文滥辞、哀怨浮华的陈规陋习」的中原政权。对蒙古国侵略者而言,汉地是授予忽必烈领养和管治的地盘。也就是说,忽必烈不是江山已定才空降下来,不是不知所谓又毫无绩效纪录的领导,他既负责「打天下」,也兼「治天下」,武略与文韬并重。

以夷治汉还是依汉而治?

他从一开始争坐大位就面对两难:以夷治汉还是依汉而治?蒙古跟中原汉地一撞击,是充满矛盾的文化板块,意识形态所操纵的诡谲政治在整个冲突体中带给他严峻考验,甚至不断挑战他的权位,并随时蹦出来,企图绑架他的决策权。

蒙哥去世,忽必烈1260年5月不按规矩「自立」为蒙古国大汗,他的七弟抢着在6月于内蒙古首都宣布即大汗位。忽必烈自己忙着在中原率领草原铁骑侵袭作战,跟南宋朝廷反覆议和又硬干;由于他七弟号称得到多数蒙古贵族拥护,有正统派撑腰,随即爆发兄弟间争夺正统汗位的阋牆战,整整打了4年,忽必烈才比较名正言顺夺下蒙古汗国的最高统治权。

为啥说这才比较名正言顺拿下「正统权」呢?

忽必烈的七弟对峙,这不能被当成只是个人在挑战他,而是代表着一股蒙古宗王与正统势力及意识形态,他们对维謢蒙古人及其政权的正统性很坚持,排斥汉人和涉及汉化的措施,并认为忽必烈过于崇尚汉族,倾向于汉化统治,不按祖宗的本子办事,没遵照草原牧放政治的老规矩把事情给做对。

忽必烈雕像。

即使忽必烈后来把他七弟給武力镇压,成王败寇还是个道理,但是,他所享有的「正统权」还是不全面,跟忽必烈同母的五弟也在拓展帝国西南疆界的统治中,领导其中一个封地(汗国)脱离;其实共有四大西北汗国先后宣布独立,直到40年后,才结束对撞,终于俯首承认元朝为宗主国(承认元朝皇帝继承「大蒙古国大汗」的称号)。换句话说,这过程经历了40年──若干外围汗国同盟与忽必烈所创的元朝交手较力的40年,停火时,忽必烈早已不在人世了。

忽必烈的汉化统治政策被视为违犯了蒙古草原文化传统的禁忌,保守势力反弹,不肯归附其汗国和元朝。这么看来,忽必烈终其一生,面对一直影响其施政力度的困扰:为争取蒙古帝国的「正统权」,以夷治汉,还是利用中原的法和制架构,依俗而治?姑且不谈一直以来被津津乐道的啥「忽必烈自小尊崇汉族文化,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单为立志当「思大有为于天下」的统治者,忽必烈就没法凭蒙古方面的抗拒而改弦易辙,把统治思维龟缩回莽莽草原的蒙古包裡去,他必须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问题是,他背着大蒙古帝国和一个正猖狂抬头的民族之包袱,领导元朝,他能冲进多远?

汉化之罪:差点就玩完了

早在兄长蒙哥还在蒙古汗位时,忽必烈被委任总领漠南(中原北部)军政重事,由于他治理下的管辖区,汉法取得成效,且得到士大夫阶层盛讚,也招惹过标榜「遵祖宗之法,不蹈袭他国所为」之正统性的蒙哥极度不满,认为这个弟弟变节,竟然在打造了一个中原式的小朝廷,有违背祖制,甚至可能心怀不轨。若非危机管理得好,且証明没叛离之心,忽必烈必然被撤,那就没有后来的戏了。

很明显的,在蒙古旧俗的捍卫集团眼中,忽必烈犯了天条,是背祖忘宗的投机政客,根本就没理由去遵行被统治者的政策和制度。可忽必烈心裡那盏灯可亮着,太明白蒙古族的那一套是游牧传统制,放在大草原还行,若搬到底蕴那麽深厚的中原大地,无异于削足而适履、杀头而便冠,压根底就行不通,它再怎么说,都不是农耕文化体制的对手。忽必烈怎能将原有建设铲除,把人口屠杀或驱逐,使华夏乡镇变成原始草原来牧放?这不是虚說,的确是某些蒙古权贵打從開始就有的念頭,這主意也曾被正式提上議事桌。

忽必烈的汉化统治政策被视为违犯了蒙古草原文化传统的禁忌,保守势力反弹,不肯归附其汗国和元朝。

追阅后忽必烈时代,元朝宫廷的上层权力斗争跟蒙古大汗国政治一直苦苦纠缠拉扯,排汉派与崇汉派互争做圧,形同另一个宇宙的战国,总摆个不平,连换主子也换得像走马灯那样穿梭而过。

「汉」字引发的统治阶层意识形态的斗争是多大的羁绊,更是大蒙古国征服中原的诅咒。

元朝宣布成立的时候,南宋政权还延喘着,1279元朝才真正彻底攻灭了南宋,把流亡小朝廷葬身大海,民间怨恨,群情激愤不在话下,抗元复宋的民族运动在忽必烈当皇帝的时期,也算是频密的地下活动,既有汉族将领武装叛变,也有知识分子融入草根基层發功。不管怎样,忽必烈爷爷成吉思汗要「让青天之下皆成蒙古人之牧场」的梦想,算是征服了整个中原大地,终于在华夏的上空翱翔。

忽必烈也许胸怀天下,壮志凌云,格局很大,且能顺应大势,他或许真想摆脱巢臼,但是,却没法完全摆脱那历史时空的羁绊,跨不过客观环境的侷限,加上继承他的后人更无他的高度,所推行的汉法、汉制更是走樣得很,毫無一整套的体系。

基本上,蒙人统治的元朝对汉族,内心的畏惧比所表露的蔑视还要强烈,纯靠著武力和极不公平的制度来压迫,分而治之,建立阶级,因而让元朝政权走出不了成吉思汗那「蒙古人之牧场」的狭隘迷思,反在吐丝自缚。

 

2018年1月12日

(图片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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