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AI,我要任意门!

任意门

我是不容易在移动状态下睡觉的,因此特别羡慕那些把飞机和车子当床的人,可以睡得理所当然,睡得毫无悬念,睡得把旁边的人当透明。我有过两次极为悲苦的旅途经验,至今犹有余悸。

无效的忘情水

先说搭长途快车的那次。中午时分从砂拉越南部的古晋出发,目的地是砂拉越北部的美里,那是合共十三小时的车程,而且一路向北没有大道,是蜿蜒如蛇有波浪有坑洞的单线道。大巴士一路在晃,一路在跳,一路在嘶吼,很有音乐感,是摇滚的那种。

车行两三个小时后,睡虫开始在车厢繁殖,哪里都可以睡的那些人陆续天亮说晚安。渐渐发现,全车数十人好像唯我独醒。然而我没有屈原的悲壮,因为我可以看风景,很安慰的告诉自己,只有我看得到这些美丽的风景。可是夕阳是会掉落的,月亮会带着黑夜爬上来,车窗上的风景会消失掉。然后,醒着变成是一种悲哀,尤其在继续晃动继续跳跃继续嘶吼的车厢。

唯一比较安抚我心绪的是刘德华的歌声,那时他在大送忘情水。可是要命的长途巴士很悲怆的只有这么一张卡带,于是到了半夜,足足听了至少十五次的忘情水,我的耳朵几乎可以听出刘德华的沙哑。你知道吗?直到今天,我一听忘情水还是无法忘情当时的惨况。

巴士在凌晨时分抵达美里,我终于可以暂时结束颠动的时光,想说让自己睡个两三小时,补充精力,在风里的巴士亭。结果我错了,原来我在巴士亭也无法入睡。后来的故事是,就这样疲惫的耗到天亮,而后在清晨的寒风里登上快艇,再然后转长舟,又在水上奔波了好几个小时才抵达姆禄国家公园,全程无眠。

唯一的庆幸时,当年十八岁,青春不怕不睡,熬个夜消磨不了我征战高山和洞穴的斗志和体力。接下来要说的旅途经历更杀人,是在三十二岁,这次轮到飞机。

飞机上的美姿美仪课

午夜十二点,人烟稀少的吉隆坡国际机场,空旷得令人忍不住想——为何要有大半夜的航班。没错,我就在这时登上一架飞往北京的飞机。我想应该没关系的,飞机肯定比巴士舒服,大概就宽敞的桌位,可以看电影,真睡不着还可以来杯烈酒,人生几何。

我错了,而且是一次大错。以上构思全数落空,坐在窄得像儿童座位的椅子上,膝盖和前方的椅背只差一个拇指厚度的距离,我看来必须参加六个小时的美姿美仪课,学习君子般端坐。空姐嗓门很大,对客人的要求很严格,遇到不听话的学生——噢不,是客人,她们会非常严厉的训话。在眼睛前面没有电视的情况下,我连讨一杯烈酒的勇气也提不起来。

飞机起飞了,机舱暗下来了,忘记有没有吃东西,总之我很快又发现唯我独醒。机窗是整片泼墨,也许不是泼的,根本就是镀上去的黑色。我多想看到一片云,再朦胧都好,当然没有,只能看见自己独憔悴的隐约身影。空姐们很快就芳踪杳然,机舱里只有引擎的嘶吼,没有轻音乐,没有刘德华。我上了几次厕所,偶尔一两次鼓起勇气亮灯迎来空姐的目无表情接过饮用水,剩余的时间就只能坐着,是正襟危坐。

那种无穷无尽的飞行真的很恐怖,好像不是往乌鲁木齐的路上,而是在宇宙,在失去时间感的宇宙,或是黑洞。偶尔遇上小气流,晃动几下,是这段飞行的唯一变化。在这种状况下,当我歪着头透过机窗看见远远有些许鱼肚白,那种喜悦是狂喜,僵硬的身体仿佛又有血液在流动了。

抵达北京机场休息的那三个小时,我还是没睡。接着继程飞四个小时到乌鲁木齐,下机后导游带着我们去酒店,放下行李后即刻到市区各处游览。再下来是晚餐,晚餐结束后,终于可以洗澡睡觉,我是秒睡,同房的隔天告诉我鼾声如雷。

我其实挺喜欢旅行,但很受不了搭车搭飞机。无法随时入睡是一个状况,要排队处理手续往往也消耗元气。每次旅行的出发和回程,我都在想念小叮当,如果它就在我面前,我肯定毫不客气的往它口袋里掏出任意门!

多好,打开门就是目的地。如果说对现代科技有所期许,我希望各位科技大大们多努力——我不稀罕AI,请给我一个任意门

图片来源 / wezei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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